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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鹤】如是我闻 上

*画了两天图,得写写东西。不是上下,就是上中下。继续画画去了,画完再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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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

 

一.

那晚风夜里吹得急了,过了半晌才停下来。室内罩子里的灯火被吹得摇了几摇,待风停了总算安定下来。这来去之间不过一会儿,周围又变得寂静无声了。

三日月手枕在矮几上,支着额头假寐。他在楼内听着雨声,末了缓缓睁开眼睛,抬头一看窗外雨水纷飞成丝,落在绿荫之上如点翠,他看了好一会儿似乎才觉察夜深了,这时光虚度往昔三日月不觉得有什么,如今却触景生情生出了几分怅然。

门外传来了声音,今剑拉开障子门进来,他看到三日月果然还没睡,进来后便说:“你在等什么呢?时候不早了,还是早些休息吧。”

三日月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窗外。这一年又一年了,再过一阵子便是明天。他看着那景色寂寂,这光景他每年看一次,除了那树枝高了低了其他几乎毫无变化。今剑看到三日月这样子摇摇头说:“他今年也不会来的了。”今剑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说:“那么多年了,他就没想过来。”

“我知他不来,我其实也不是在等他。”三日月沉吟片刻,那声音轻如风絮。“我其实也并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只是闲来无事,就等等看吧,说不定能等出点什么。”

毕竟时间于他实在太过漫长,是可以随意挥霍之物。三日月支着脑袋百无聊赖地看着外面,室内的熏香早已熄灭,那香气被晚风一吹就散尽了,三日月漫无目的地在这里等了好多年,多得他记不清时间流逝了多少,只是看着窗外恍惚地感慨。

“又一年了啊……”

 

二.

鹤丸很记得他遇到三日月的那一天。

那时候他只有六七岁,在尸体堆里辗转醒来。他身上有伤,一挪动就痛,过了好久才小心捂着伤口挪开尸体爬出来。

鹤丸已经不记得自己这样失去意识多久了。他看到周围都是尸体,和他一起过来的人都死了。他们的村子闹饥荒,无可奈何下鹤丸跟着大家迁移,结果在过程中遇到妖怪,大部分村民受到袭击,不少也被吃掉了。妖怪对像鹤丸这种瘦弱的孩子和没什么肉的老人家都没兴趣,杀人之后只带走了可以食用的人类,其他就当做尸体那样随意抛弃了。

腹部的伤总算缓过来,鹤丸用手肘撑在满是血污的地面支撑起身子。劫后余生并没有令他有多高兴,对于活下来后应该怎么办也没有任何实感。鹤丸的力气其实不多了,能否撑去有人的地方,而陌生人又是否愿意救他这种事情,鹤丸心里都是没谱的。

就在鹤丸这样空虚地想着时,他听到了声音。这个乱葬岗一样的地方这个时段是不会出现人类的,有的大概就只有那些袭击人的妖怪了。如此想着的时候鹤丸心头一凛,他听到了杂乱的声音,有一些蒙面的人影走在前方,他们犹如探路的仆人一样跟在马车身侧,但是鹤丸不敢呼救。因为他们衣袖下的手明显不是人类的形态,他们路过尸体堆的时候上前几步翻看了一下,把人类的尸体好像傀儡一样扯出来,没有用就扔掉了。

鹤丸的心跳得很快,他更加不敢说话。可是尸体被翻开之后鹤丸还是被找到了,此时马车上的帘子被掀开,借着月色鹤丸看清楚了里头的人影。那是一个人类长相的男人,他容姿不凡,倒是让鹤丸忘了害怕。他眼神温和含笑,无法让鹤丸联想起任何可怕的东西,下意识就放松了警惕。那个男人盯着他一会儿后说:“你总是那么狼狈啊。”

那些仆人在等候他的差遣,鹤丸被扶起的时候还有些发愣。男人沉吟片刻,似乎在仔细思量。他想了很久,久得鹤丸伤口的痛觉恢复了,他看了一眼后放下帘子。

本以为他要扔了自己离开,谁知道鹤丸听到他说:“罢了,带回去吧。”

 

三.

这个带走自己的男人名叫三日月宗近,他确实如鹤丸最初所想的并非人类,而是京都这一带的妖怪。但他与鹤丸之前见到的妖怪又不一样,三日月看起来像人一样生活,他活得优雅讲究,在鹤丸的认知里和任何人都不一样。哪怕是身处于路过的茅屋,他都要让人打扫妥帖才好。

到了白天那些非人之物都幻化成小童的模样,让鹤丸觉得当时看到他们那妖怪的姿态只是错觉。三日月也无意问鹤丸害不害怕,只是让人帮他包扎伤口,还能动就可以。

“这里也没有什么草药,姑且就这样吧。”三日月让人拿了点干净的衣服给鹤丸穿好,说:“你若跟着我也可以,只是我所去的地方并不适合人类生存,你要是一不留神可能就会被吃掉了。”

“若我不跟着你呢?”

“沿路找一户人家,让他们收留你吧。”

三日月并没有急着让鹤丸回答,他就好像是闲散的游人,路过人家就让仆人上前打听。鹤丸看着那些农户,行脚商人,僧侣等等路过,可是他看着那些人没有一个提得起兴趣。到最后他和三日月说:“就让我跟着你吧。”

彼时三日月在旅馆住下,夜晚时鹤丸过来说明来意。三日月手上的扇子挥了挥,烛台的灯火就亮起了,橘红的火光勾出他的轮廓,在脸上刻出明暗分明的影子。三日月将灯罩盖上后说:“想好了,我虽然救了你一次,却救不了你第二次。”

“想好了。”鹤丸这些天看了那么多人,这乱世之中根本没有一个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所有人都在这世间风雨飘摇,又有哪里是安生的呢?“若可以的话,请你给我一把刀。”

三日月看向了鹤丸,鹤丸笑道:“若是因我自身能力不足死了,我绝不怨恨你。”

这世间本就弱肉强食,死了也怨不得人。

鹤丸是不喜欢妖怪的,不仅仅是因为看到他们杀害了所有村民,那残酷的模样实在刻骨铭心。而且出于人类对天敌本能的不喜,哪怕三日月救了鹤丸,鹤丸也喜欢不起他来。因为三日月救自己不过是兴之所至,很可能某天三日月也会像那些妖怪一样将他吃掉,终归他们是不一样的。

但是鹤丸也无法保证,无法断定外面的世界比起在三日月身边会好一点,无法确信和那天一样的灭顶之灾不会再降临。所以去哪里其实都是一样的,强大的人去哪里都一样,弱小的人也是,活着就是这么一回事。

鹤丸在很小的时候就跟在三日月身边,京都的妖怪传言三日月身边多了个人类的孩子,见过的人都知道所言非虚。他小小年纪倒是懂事,三日月只负责给他日常生活所需,还给予了他一把短刀,说是先用这个,长大了一点之后再给他量身定做吧。鹤丸年纪虽小,可是却喜欢到处乱走,不过他从来不会超过时间回来,也算是令人省心。

三日月是一个温和的人,对鹤丸不薄,但鹤丸认为要是自己半路上不见了,三日月是不会找自己的。鹤丸还记得三日月曾经说过,这一路上遇到什么就自己想想办法吧,你虽年幼,但和你一样年幼无依的孩子比比皆是,你只有你自己,那就学着只靠自己活下去吧。

若是活不下去,那就证明你的命数也就注定如此了。

在鹤丸长大了一点之后曾经问过三日月当时他之所以收留自己是不是因为生活过于无聊,时间无处可打发。三日月想了一下说不记得了,他说的时候目光深邃,似乎是陷入回忆之中,却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

来到了京都,三日月将鹤丸带到自己的住宅,鹤丸在此处住下不时就能看到有人上门拜访,三日月有心情的时候就见一见,没有心情的时候就闭门谢客。他活得悠然自在,闲时赏庭院花树,卧栏听雨意态阑珊,总是看起来慢悠悠的样子。

来了京都不过两月,三日月某天看着蝶影上了花梢,视线随着蝴蝶翩跹而去,又突发奇想出门去了。那时候鹤丸不知道他是不是要把自己留在这个住宅里头,三日月没有问,鹤丸心里忐忑了一天,索性不想了,干脆去三日月房间里头问走的时候带不带自己。

“你想跟来就跟来吧,反正我也是随意到处看看。”三日月坐在廊下纳凉慢悠悠地说:“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你的人生自己拿主意就好。”

于是鹤丸就跟了三日月好几年,跟他到处乱转,去过城市,入过深山,漫无目的,时而无聊,时而有趣,鹤丸跟三日月跟久了倒是有点摸到他的脾性。三日月与那些妖怪不一样,他看起来很像人类,却又不像人类,若不是知道的话,鹤丸是不会觉得他像妖怪的。他不吃人,也不作恶,好像只是自由自在地活着,不受人约束。他偶尔还会到僧侣寺庙拜访,倒是神奇。

鹤丸跟着三日月走了半年,看他来去自如,偶尔还听一两句佛偈,不禁问:“你进寺庙不怕吗?”

三日月抬起手看着落在指尖的蝴蝶,问:“为什么怕?”

他问得坦然,倒是让鹤丸哑口无言。三日月指尖微动,那蝴蝶就往远方飞走了。夜里偏远寺庙附近找不到旅店,赶车到了入夜实在没办法,三日月只能到路过一破庙处暂住。鹤丸一如既往跟在他身边,那些仆人从马车里捧着东西下来正要如往常一样进内打扫,却走了几步就停下。三日月那时候本来低头和鹤丸说了两句,那些仆人停下消失时他抬起眼眸,只见寺庙里头有几名路过的苦行僧,他们围着火堆取暖过夜,抬头看到三日月时礼貌地点头。不知为何鹤丸有些紧张,他不由得看向三日月。

三日月含笑颔首,然后从容地进去了。那些僧侣见了三日月后听闻他是路过的旅人,半夜无处投宿,连忙给他让了位置。为首的老僧捻着佛珠一言不发,火堆里的柴火劈啪作响,照得佛珠隐隐发亮。三日月让鹤丸去马车里拿点茶过来煮泡,也算是谢过僧侣们照顾的一番心意。

鹤丸去马车拿了茶叶,马车停在远处,三日月那些仆从全不见了。有僧侣走出来时鹤丸回过头,那名僧侣看他还是个年幼的孩子不由得温和地笑着,让鹤丸不必惊慌。他摸了摸鹤丸的脑袋问:“你随你家的大人出行?”

鹤丸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那僧侣再问:“这么大一架马车,只有你和你的主人吗?”

鹤丸只挑着后半句回答,他摇摇头说:“他不是我的主人。”

那僧侣见他年纪小小却十分戒备,不由得心生感叹。他摸了摸鹤丸的脑袋说:“你不必害怕,前方就是寺庙,现在我送你过去吧。”

鹤丸心头一凛,心里知道不好了。他也不知道现在三日月在那寺庙到底怎样了,眼见那僧侣想牵起自己的手,鹤丸握紧了衣袖,然后马上跑开了。

僧侣呼唤的声音还在身后,鹤丸不要命地往寺庙那里跑。他心知这些僧侣并非坏人,也不觉得自己有多喜欢三日月,只是他知道这些人发现了三日月是妖怪,所以他不由自主就跑回去了。

到了寺庙附近,鹤丸嗅到了血腥味。他对这味道太过熟悉了,那天夜晚他被埋在尸体与血中,因此对这种气息极度敏感。鹤丸跑着跑着就慢了下来,他往里头看火堆还在燃烧,那火越烧越旺,往地上照出几个人影。三日月坐在中央一如既往面目含笑,漫不经心的样子像是听着他人说话。在他旁边的白发男子和小童似是在跟他抱怨,抱怨他又出来乱逛也不早点说一声。在他们脚下是满身血污的尸体,鹤丸只看到惨白的手臂在有光的地方伸出,佛珠散落一地,滚到血里就停住了。

追着鹤丸的那名僧侣也赶过来了,他看到破庙里的景象后大吃一惊,寺庙里除了三日月以外两人看到了他倒是毫不惊慌,反倒是那个白发男人看到鹤丸之后皱眉说:“怎么又是你?”

看到此情此景鹤丸也是心下骇然,倒是说不出话来了。那名僧侣连忙护着鹤丸拿出佛珠,看着长老们的尸体额头冒出了汗珠。三日月慢悠悠地睁开眼睛,看着那名僧侣说:“若你要跟他走,就让他送你去寺庙吧。”

那明白发男子听了不赞同,他说了一声“三日月”,三日月抬起手示意他不必多说。“鹤丸还是个孩子,夜晚一个人过去危险。”

鹤丸看了看那名僧侣,又看了看三日月。看着那些尸体和他们若无其事的样子,鹤丸总算想起了三日月是妖怪一事,哪怕他看起来温柔和善,可是看着那些尸体时,他的神色与日常无异反倒让鹤丸生出几分畏惧。

“你若跟他走,他还有些用处。”三日月看着那个发抖的僧侣说:“你不跟他走,他就毫无作用了。”

鹤丸握紧了藏在怀里的短刀,他把那刀握得很紧,最后他松开手跑向了三日月。

三日月看着来到面前的鹤丸,他垂下脑袋握紧拳头,三日月打量了他一会儿后站起来,弯腰拍了拍他的肩头。鹤丸听到身后利刃和惨叫,他没有回过头去。

今剑和小狐丸将三日月送上马车,三日月掀开车帘,小狐丸说:“你爱四处游觅无妨,来到此处附近就大家聚聚吧。”小狐丸瞄向车窗内的鹤丸说:“你要带着他去吗?”

三日月点点头,说:“不可以吗?”

“随你吧。”小狐丸递上请帖后退一步,说:“吉野山见吧。”

小狐丸和今剑消失于夜色之中,三日月放下车帘,马车又重新开始赶路,他说着那寺庙就算清理过,有过血污也不好住人,也就辛苦点赶一段夜路吧。虽然马车颠簸,但是鹤丸也可以在车上休息一下。三日月看到鹤丸一路上不说话,他手枕着软枕支着脸颊,垂下眼帘似是要入睡般低声说:“你要是怕,刚才何不跟那个僧侣走呢?”

鹤丸冷静下来了,他说:“我不想跟着弱者走,然后总有一天和他有一样的结局。”

三日月睁开右眼看向鹤丸,复又慢慢闭上了。

鹤丸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三日月,他跟在三日月身边小半年,第一次如此直接迎面直视他。他看不透这个男人,但至少要看清楚这个男人。他是妖怪,再温和也会有和刚才一样无情的时候。他虽然救了自己,但是却也没多喜欢自己。他对自己无热情可言,不过就如对待世间一草一木那般而已。

“我有个问题。”鹤丸面对着三日月问道:“你当时为什么会救了我?”

马车声在夜色中不断传来,三日月闭目养神,良久开口。他双唇轻启又缓缓合上,过了一会儿才说:“有趣吧。”

“哪里有趣了?”

“正因为不知道哪里有趣,所以才觉得有趣。”三日月好像打哑谜一样说着。他若有所思地说:“倒是你怕我但又不走。”纤长的睫毛微动,三日月低声说:“罢了,随便你吧。”

三日月侧头看向窗外,那夜幕下满目星霜,他们的马车如同星河逐月,一路驶往向阳之处。

多少年了啊。

 

四.

三日月今年又坐了一夜,早上醒来时黑夜颜色褪尽,此时日出远山,春莺报早,面前花影重重如画屏,三日月一看就看了好久。

刚才夜里他不知道是做梦还是想起往昔的事情,马车声在耳边滚过,那记忆太遥远了,远得三日月也不知道怎么就想起来了。

今剑早晨又过来一趟,他拿了梳洗的东西进来跟三日月说别老待在这里了,三日月没坐多久就随他离开。那案上的信纸在他离开之后被风吹落四散,笔尖点墨,却始终未写一字。

他们离开了走下青石台阶时听到那云山中传来了诵经的声音,三日月一步一步走下台阶,直至那声音渐小飘渺如烟,远方寺庙钟声一撞引得鸟儿飞向天边,三日月看了良久,走在前头的今剑回过头来说:“走了。”

走了,三日月应道。他收回视线,耳边仿佛还有那诵读的声音,三日月好像忽然想到了该往那信笺上写什么话语,灵光一闪脚步一顿,可是却又回过神来,就算写了也不知道寄往何处,说给何人听。

不写也罢。

三日月再次抬起脚步,耳边那声音再次响起,犹如孩童在身边唱着朗朗上口的歌谣,随着春莺飞絮绕向云端。

不如归,不如归,却道春归人未归。

不写也罢。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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