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1-

       鹤丸觉得后脑一片疼痛，他回过神来想起自己刚才遇到了三日月和小狐丸他们。自己一气之下要离开就中招了。鹤丸吃痛地捂着后颈，不爽地转身。却发现除了身后闪着雪花的黑白屏幕一直发出杂音，三日月，尸体，这些东西全都没有。

       鹤丸有点困惑地站在原地，心里想着就这一瞬间其他人都哪里去了呢？

       鹤丸唤了数声没有得到回应，于是走出了这个类似监控室的房间。他推开门出去的时候发现外头已经是清晨，走廊的窗纱被晨风吹起，所有雾气被白日蒸发了。犹豫了一下的鹤丸放慢脚步走着，他看到一些穿着和服的仆人开始忙碌地准备早晨的事情。这些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鹤丸不知道。只是他们全部都好像看不到鹤丸一样只顾着忙活自己的工作，连鹤丸拍他们的肩膀，也没有得到回应。

       鹤丸回去客房那边找三日月和小狐丸，结果看到的只有那条船上的其他人，他敲了敲三日月的房门没有回应，想用空间分析开锁结果发现自己的能力根本无法使用。周围路过的人有说有笑，却好像看不到鹤丸。鹤丸感觉自己置身在这个洋馆却仿佛不属于这个领域，他扯了好几个人，但是发现他们虽然会停下脚步，可是却不会回应自己。

       这真的不是做梦吗？鹤丸捏了捏自己。有痛觉，所以这是真实的？

       鹤丸再次回去了黑泽当天被带走的地方，希望可以再一次找到线索。没想到黑泽就站在刚才被带走的地方一动不动，看到她的鹤丸马上走过去。绕到黑泽面前的鹤丸看到她呆怔地站在原地，在鹤丸想要呼唤的时候缓缓抬起头来。

       “我看到了父亲和哥哥他们。”鹤丸看到她痛苦的神色一时失去语言，她看着自己的双手一脸茫然。“但是……这不可能吧？都过了那么多年了，他们怎么还是跟离开时一样……”

       不仅是黑泽难以置信，连鹤丸自己也无法解释。为什么那三个五年前就已经死去的孩子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黑泽的父亲哥哥一点都没老去。鹤丸认为一切和那场雾有关，他们都看到了一些过去的人和影子，可是现实上他们都是那些怪物一样的溯行军。

       刚才走廊里那些出现的人全都是溯行军变成的？鹤丸思细极恐，岛上全是这些怪物吗？这到底是个怎样的地方啊。

       这时候，木屐的声音又响起了。鹤丸把黑泽挡在身后，面向声音来源的地方。那名美丽的少女就站在不远处，用温柔的目光看着他们。对于这位自己梦见过的少女，鹤丸实在不知道她的底细。反倒是黑泽看到她有了反应：“你是那个……公爵给我们看到的那位大人。”

       黑泽好像看到希望一样上前了几步，但是被鹤丸拉着。她看到鹤丸朝自己摇摇头，尽管心情激动，但这次黑泽好歹还保持理智。少女并没有在意他们怀疑的视线，她双手交叠在身前，终于开口说话。

       “好久没见到其他人了。真是意外。”少女侧头打量着鹤丸，说：“我认得你，你就是在那个拍卖会救了那个小女孩的人吧？”

       鹤丸很惊讶对方为什么会认识自己，当时她也在拍卖会场吗？但转念一想，鹤丸随即就明白了。黑泽说过和公爵会面的时候她见过一个美丽的女人，而小姐也说过她在梦里有一个美丽的女人指引她到拍卖会。在下水道的时候，小姐追着一团黑影，只有她看得见对方的样子。联想起鹤丸和黑泽遇到的把戏，鹤丸几乎可以确信她们口中的都是同一人。

       这名少女就是一切的元凶。

       光从外表完全看不出来她是如此地危险，鹤丸不禁问：“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只是接受他们的愿望而已。”少女凝视着鹤丸，好像不用细说也知道他想问什么。“但他们不具备改变的资格，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少女惋惜地叹气。她侧身指引鹤丸他们：“我好久没有招待客人了，难得来一趟，我们好好说话吧。”

       “我的名字是九十九，你们的名字是？”

 

 

       鹤丸等人跟着这个叫九十九的少女从洋馆的后门离开。没想到在后方还有那么大的一片土地。这里看起来像是日本古村落，很多地方都荒废了，杂草和树藤爬满破烂的房子，像是已经完全被自然的绿色占领，没有破旧的感觉，反倒一片生机盎然。他们穿过朱色的鸟居和青石小路，在阳光中行走的九十九给人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感觉，鹤丸仿佛看到了在多年以前，无数人在两旁虔诚地膜拜她的情景。

       九十九把他们带到无人的空城，黑泽惊讶地打量四周。不仅仅是因为这里看起来有一定历史，而是这个地方，居然是建筑在地底，隐藏在一片草丛之中。不用心去观察的话估计根本找不到入口。内里有不少神像和法器，看起来不像是住人的，倒是像供奉的神殿。不知道走了多久，一些仆人从最深处走出来，他们忽然出现，无声无息。但九十九已经习惯了，她吩咐着仆人们准备茶水，然后朝鹤丸和黑泽说：“虽然洋馆那边我经常去，不过我还是比较喜欢这里呢。”

       他们随九十九进入了休息的地方，那是像是道场一样大小，简单地摆放着热茶的茶室。他们三人坐好，待仆人送上茶点退出之后，九十九平静地拿起茶杯，鹤丸和黑泽坐下但是什么都没动。对于他们的戒备，九十九持无所谓的态度。她只是感受着热茶的温度，倾听着庭院的蝉鸣。

       “岛津家的孩子真是可爱啊。没想到真的带了那么多人来。”九十九提起老公爵表情似乎十分怀念。她看着黑泽回忆：“毕竟人呐，并不是谁都能接受老去这个事实，所以才想方设法垂死挣扎。”

       想起了过去那些失踪的人和这艘船的乘客，黑泽和鹤丸交换了一下眼色，黑泽发问：“老公爵把我们带来的目的你清楚吗？”

       “人老了就会开始畏惧死亡，他也不例外。这孩子一直想活在自己理想的世界，在这样的世界里头，优秀的同伴是必不可少的。所以他带着你们这些内心充满着各种愿望和欲望的人到来，或者成为他的同志，或者成为他的实验品。”说到这里，九十九很是惋惜。“可惜啊，还没来得及看到奇迹的出现，他就死了。”

       鹤丸和黑泽听了之后大吃一惊，不由得问：“公爵死了？”

       “是的，就在你们到达的那一刻，他和保护他的人都被杀了。”九十九取出藏在衣袖里那条深红的项链。“他们抢走了这个。这是我给那些人类的信物。很多年前有一批海客到来，我把这些项链分给了他们并且允诺过，只要他们再次带着它来，我会实现他们所有愿望。”九十九看着鹤丸微笑。“你救的那个小女孩的父亲也是拿着它来见我的。”

       九十九的话音一落地，她背后的景色被急速拉扯，在光速中扭曲，像电影回放过去的情景画面。鹤丸看到了奈良家的男人来到这里，为首的中年男人拿着那条项链向九十九许愿，希望自己病逝的妻子可以活过来。他献祭了属下作为容器，可是却没有成功让他的妻子复活。死去的人变成怪物，然后又回归成尸体的样子。尸体一具一具倒在脚下，男人在红色和黑色的世界茫然地站着，最终崩溃。

       当他知道自己所追寻的东西是魔鬼的骗局时，他终于发出了凄惨的叫声。

       在这好像电影回放的景象前，九十九淡然地喝着茶。背后的画面被鲜血染红，她却好像感觉不到一样平静地说：“可惜他似乎对结果很失望，最后自己也没能活下来。不过我可以实现他最后一个愿望，回去见他的女儿。”

       对九十九来讲，怎样的形式再见并不重要。她放下茶杯含笑看着鹤丸。“我把小部分意识附在那条项链上跟着回去，真是有趣的体验啊，没想到人类的世界变化那么大了。我从以前开始就很好奇外面，只是一直没机会出去。人类都希望把我藏起来，不想被其他人发现。大概他们觉得太多人许愿的话我就管不过来了。”说到这里九十九露出遇到趣事一样的笑容。“人类独占事物的想法真是有趣啊。”

       “人类什么的……”黑泽觉得她的用词很奇怪，而她看着他们的眼神，分明就是看着物一样。“你到底是什么？”

       九十九微笑看着黑泽。她仔细寻思自己的身份。她活得太久了，仔细追溯源头，她终于想起来。

       “在最初的时候，人类把我称呼为审神者。我活的岁数比你们长太多了，我自己都想不起来。”

       太久没有与外来的人说话了，九十九仔细地探索自己的记忆，一点一点娓娓道来。

       关于自己的出生，九十九没有记忆。她只是记得自己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活在这片土地。当时这座岛上的居民经历着饥荒和瘟疫，是她用不可思议的力量把他们拯救出来。那些人奉她如神明，把她称呼为审神者。

       “如你们所见，我虽然像人一样，但其实我是没有实体的，是靠着人类的愿望和信仰维持存在。而且最初我是没有性别的。”九十九看着自己细长柔弱的手臂。“大概是人类觉得女性的形象更加亲切和温柔，看起来并不危险。一直负责实现他们愿望的我，渐渐就成了这副姿态了。”

       回想起来，她一直好像愿望机一样，为人类实现各种愿望。她几乎无所不能，唯独没办法回应所有与死亡相关的愿望。不论人类愿不愿意，只要寿命到了自然要死去。失去亲人的伤痛令人类向这个无所不能近乎神明的少女许愿，祈求让自己的亲人们复活，畏惧死亡的人则希望变得强大能活得更久。

       按道理对于人类这样无休止的欲望和不知足的索求，就算是神明也应该会感到愤怒，但是九十九却把这视作一件有趣的事情，并且开始付诸行动。她作为一名审神者成功用人类的灵魂提炼出刀，令他们拥有凌驾于人类之上的力量。但这样，人类并不满足。他们想要的是力量还有如神一样漫长的寿命。

       就是这样，溯行军诞生了。

       听到了这里鹤丸终于忍不住开口：“溯行军是由你制造出来的？”

       “是啊。我认为他们是符合人类强大的要求和理想的存在。但大家似乎不这样认为。大家说这是怪物，把他们赶出岛去了。”对于溯行军的诞生九十九很满意，他们强大而且拥有比人类还长的寿命，唯独是没有自己的意识。尽管九十九觉得很满意，但岛上的居民对于自己亲人的这个变化十分痛苦，并且诉说这并不是他们想要的。这使九十九十分无奈：“我可没认为他们是失败品啊。对于我来讲，你们都是平等的存在。就像在母亲的眼里孩子都是可爱的。”

       九十九的手像柳枝一样轻轻一晃，在她的背后出现了一名溯行军还有一名人类。看到溯行军鹤丸马上直起身子警戒起来。九十九则是温和地微笑着：“你们不用怕。这里是我所创造的世界。他们和我一样，脱离了肉体的束缚，在这里永远获得自由。”

       九十九在无数次的失败和成功之中创造出可以使用刀的神力的人类，也创造出了溯行军这样的生物。但是这都不是人类想要的。因为可以实验的对象渐渐减少，这个岛上的人开始出海带一些外来人员回来，于是岛上的故事也就随之流传出去了。

       不少人被哄骗到岛上，到了这里之后大部分人实验失败变成溯行军，因为杀不死而且无办法控制，所以只能把他们驱逐出岛。除了有一批战乱漂流出海的海客因为深得九十九喜爱，所以并没有让他们做实验。在岛上生活的这一段时间九十九教会了他们很多。九十九对于他们的愿望无条件满足，给予他们过人的智慧，代表力量的刀，甚至在部分人的身上出现和自己一样的神迹的情况下，九十九违背岛民想要进一步进行实验的意愿，暗地里放走了他们，道别的时候她赠送给他们项链，许下了再见的诺言。

       只要他们还记得她，再次拿着这条项链出现，她允诺一定会实现他们所有愿望。

       但是那些人在往后的日子并没有出现。他们的后代或者是听到传说转手收购了项链的人反倒不定期会到来这里。如果是实现物质的愿望，他们可以如愿以偿高兴离开。如果是关于生死的愿望，那下场就和之前那些人差不多了。

       鹤丸听着九十九的话，想起刚才她提过这里可以算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小岛，为什么后来会出现洋馆这种建筑，这里又是为什么荒废的呢？九十九听着他的发问，简单轻松地回答：“因为岛上原来的居民都死了啊。”

       在某一年，不知名的瘟疫在岛上扩散，岛上的住民逐一倒下。

       这次九十九没有救他们。因为她意识到，这说不定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她可以尝试着把灵魂从身体抽出，然后再重新让他们复活。大家都变成溯行军的话，估计就再也不会嫌弃它们了吧。

       所以这些人首先要先变成不会说话的尸体。

       就是这样，这个岛上最初的居民全部死亡，不少人的尸体就像洋馆里鹤丸所见到的一样，灵魂和身体没办法同步，于是异变成溯行军这种怪物。九十九没有约束它们的打算，随意地放任它们自由行动。于是它们来到了人类的世界，成为了一种难以解释的生物。而九十九则一个人好像灵体一样在岛上活动。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流落在外的项链和岛上的传说使很多人趋之若鹜。这座洋馆就是当年一名渴求永生之力的富商高价收购了项链之后，带着他的家族一同到来后建成。据闻他们家族有一种遗传病，很多人在四十多岁的时候就会逝去。他们狂热地相信着九十九所带来的神迹，于是通过那条项链来到消失的岛屿，带着财富和仆人全体来到这里寻求庇护。他们建造了洋馆，在这里过着精致的生活。偶尔出海，带一些人回来做实验的祭品。九十九也很欢迎外来的人，毕竟可以陪伴自己打发时间，尽管走不出这个小岛，但她经常让人从外面为自己带来一些有趣的小玩意。

       或者人。

       听到这里黑泽终于忍不住霍然起立。就算她之前敬这个少女如神明，甚至曾经相信她可能帮到自己，但是现在她是极力控制着自己不把手上的茶水泼过去。

       “你在胡说什么……那些都是人，不是你们拿来做实验的工具，可以随意被你玩弄的！”黑泽想要冲过去的时候鹤丸在后头拉着她。她激动地朝这个无动于衷少女愤怒地呐喊：“把父亲和哥哥还给我啊！你知不知道我的妈妈在那里等了多少年！我们看着那片海一直等了多久！”

       黑泽说到这里的时候忍不住流泪。她想起童年的时候母亲就拉着她看着那片海。一直眺望着丈夫和儿子离开的地方，和自己的女儿说，说不定某天父亲和哥哥就会回来了。她们母女守在那个家，一直相信着总有一天他们会乘着船回来。随着年纪增长，母亲拉着自己的手越来越瘦，像是干枯的树枝，只有皮包着，渐渐失去水分。她在黑泽眼中越来越矮小，似乎已经不抱有希望了，但还是下意识地相信着那一丝渺茫的机会。

       在渔村那里有很多人像黑泽的母亲那样，有的已经放弃，有的还在坚持。黑泽童年的时候曾经梦想过自己长大要活在大城市里，过着像杂志里头一样光鲜的生活。但当她长大后却不想离开自己成长的小渔村，因为家里就剩下母亲一个人了。空荡荡的家没生气，瘦弱的老人孤独地住在这里。

       在临死前，她把自己存着的钱全给女儿，让她不要等了。

       大概是终于认清楚事实，不想自己的女儿也一辈子这样继续下去，相信一些影子都没有的事情。黑泽看着没有合上眼的母亲，她死前还看着窗边，仿佛还眺望着那片海域。

       那一刻黑泽就发誓，不论用什么方法，她都一定要知道真相。至少不论生死，总有一天在她要在母亲的坟前清楚交代父亲和哥哥的去向。她以名作家的身份享誉盛名，实现了最初的梦想，在城市里头过着光鲜的生活，名利双收，可是内心却没有一刻是平静的。

       罪魁祸首就在眼前，黑泽恨不得撕破这个少女的嘴脸。她愤怒地朝九十九喊道：“你根本不是人类，你只是个怪物！长得像人的怪物！”

       面对黑泽的责骂，九十九完全没有生气。就好像过去一样，面对着人类无休止的索求她毫无怨言，也不曾动怒。她抬起头凝视着面前这个对自己充满恨意的人类，只是平静地笑着。

       “如果我是怪物，那不都是你们人类所制造出来的吗？”

       “我只是为了实现你们的愿望啊。如果你想的话，我也可以在此实现你的愿望。”

       九十九背后的溯行军和人类消失，然后一阵雾气之中，黑泽的父亲和兄长出现在身后，眼神空洞，犹如傀儡。九十九怜悯着面前这个愤怒的女子，她温柔地说：“我可以试着让你的父亲复活。来了那么多的人，说不定有谁的身体适合。”

       黑泽哑然失声，她捂着耳朵不断摇头：“闭嘴，你闭嘴……”黑泽猛然抬头质问：“你要让我看着他们变成怪物吗？”

       “这怎么能算是怪物呢？”九十九的手轻轻一抬，一名溯行军出现在旁边听话地跪坐在身侧。她就像长者一样循循善诱。“他们只是换了个方式生存。他们与人类都是平等的啊。人类真是奇怪啊，说着喜欢，但是只要和自己理想有点出入就会马上嫌弃。明明内在都是同一个灵魂啊。”

       “来，许愿吧。”九十九摊开双手，犹如邀请。“我是顺应你们的愿望而生。没有你们的愿望，我就不可能存在。你们的愿望，是我存在的意义啊。”

       鹤丸对于这个看起来温柔美丽，宛如神明一样慈爱的少女感到了恐惧。他认同黑泽的话，她不是人，只是披着人皮的怪物。

       她正常得近乎扭曲，善恶在她心中共存，她甚至可能不具备情绪这种东西。没有实体，但是却在这个岛上以人类的愿望为饵食而生存。鹤丸大概明白，那个蛇尾蝎子的组织来这里有什么目的。他们虽然研究着把人类改造成溯行军，把它们投入到各种恐怖活动上，但这个研究并不稳定。他们需要九十九的这种力量，这个可以随意制造溯行军的少女是他们一直所追寻的。

       想到这里，鹤丸嘴角微扬问：“我想问，你是无法离开这个岛吗？”

       “是的。”九十九慈爱地看着发问的鹤丸。“我毕竟是应你们的愿望而生。但如果你们拥有强烈的愿望，许愿带我离开的话，说不定我就可以走出这里了。”

       但是人类的愿望从来都是许在自己的身上，并没有人考虑过把带她离开作为自己的首要愿望。鹤丸觉得，这个少女的存在非常危险。恐怕那个洋馆里头的枪械和监视器就是因为她而存在。尽管他们那么崇拜她，可同时也畏惧着她。鹤丸握紧拳头，低声说：“好，我许愿。你就永远消失吧。”

       九十九眨了眨眼睛，她好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白皙的手指按在唇上轻笑：“不行的啊。我能实现的，是你们人类心底深处最渴求的愿望。这种半吊子一样随口说的愿望可不行啊。”

       九十九的手指向鹤丸的心脏，含笑看着他。“你很特别，该说人类真是神奇的生物，明明看起来那么弱小，但是却可以创造超越一切的神迹。仔细想，其实你可能是最符合他们理想的存在了。”

       “差一点你就能成为恶魔的奇迹呢。”

       感觉到鹤丸的视线，九十九没有畏惧，反倒很满意他的反应。在与她对视之下，鹤丸忽然感到一阵晕眩。他捂着脑袋想避开九十九的视线，但声音却传入了耳中。

       “来吧，让我看看你心底最大的愿望吧。”

       那样的声音，好像钟声般在耳边不断扩散。

       在白光亮得鹤丸睁不开眼睛之前，他看到了老旧的教堂，三个孩子高兴地跑过去，有两名大人温柔地弯下腰朝他们伸出双臂。教堂的钟声敲响清晨，他们抬起头看到鹤丸后微笑。

       十字架贴着皮肤的位置令鹤丸的心疼痛起来。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