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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狐江雪】宴花录——魇

*雪山飞狐。

*大概就是僧侣与狐狸。关于本性,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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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年幼的审神者接过新获取的刀,在神龛前屏息静气。看得出主人有些紧张,陪伴在旁的鹤丸尽量让主人放松些,于是开起了玩笑。主人虽然点头,但气氛似乎并无缓和。鹤丸见状有些无奈,不禁对一直在旁的江雪说:“这刀好歹是你带回来的,不说点什么吗?”

      “恐怕还是别让他开口为好吧。”来这里并且站了一阵子凑热闹的莺丸打断了要开口的鹤丸。“反正不会是你会想听的,不如不说。”

      仔细想也是呢。奉行不战派的江雪估计对新同伴到来并不热衷。还是别让他说话令主人更紧张了。年幼的审神者感觉到大家担心的情绪,于是开口:“我没事,让大家担心了。”

      说完之后的审神者开始了召唤的仪式。而江雪一直沉默不语。他看着自己的手腕。这一战不慎受了点伤,他拒绝了治疗选择了先来到这里。平日江雪并不甚热衷迎接新同伴的事情,但这把他带回来的刀,实在令他有点心绪不宁。

      雨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遍又一遍,可是却无法冲刷脑海里的红色。江雪想,这也许是刚才战斗的后遗症,好像诅咒一样未能消散,令他的手腕隐隐作痛。

      耳边好像有谁在说话,但抬起头看却什么都没有。心神一定,江雪看向另一边。

      他的主人虽然年纪尚小,但是灵格甚高。她还不能很好地完全展现自己的能力,但是触觉敏锐。主人可能没办法说出那种感觉,但江雪确实能从这把刀身上感觉到一丝令人不快的气息。并非因为不净之气作祟,相反这把刀看起来灵格极高,所以才显得奇怪。

       是不认识的刀,在场似乎就鹤丸对其有点印象,但是也并不十分肯定。无法知道对方是怎样的刀,江雪沉思了起来。

      咏唱的咒词响起,金色的光辉在审神者手中绽放。召唤的仪式一如既往地非常顺利,刀中的付丧神渐渐具现化出现在大家的面前。仪式成功令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只等待薄雾般的光芒散去,然后便可看清楚新同伴的模样。

      在金色的光芒之中,忽然闪现了一点红光。那光点很小很小,看起来是瞳孔所散发出来的光辉。犹如血色一样艳丽,出现在那双眼睛中的所有事物都被浸染于其中。

       就在这点光芒闪起的那一刹那,鹤丸近乎本能地冲出挡在了主人面前,手按在了刀柄之上。同一时间莺丸一把将主人往后拉入怀中,离开了原来的位置。只是电光火石一瞬,周围的气氛突然转变。金色的光芒被强风吹散,好像壳中的东西用力挣开了束缚被解放出来。然后刀剑碰撞的那一声在寂静的空间之中清脆响起。在最前面的江雪第一时间挡下了面前这一刀,三人之中,他是最快做出反应的。

       白色的毛发在空气中扬起,那眼神,宛如野兽一样令人畏惧。他好像在估量着面前挡下这一刀的人,而下一瞬间,眼中杀意恍若错觉。他率先收刀,站好。露出了亲切的笑容。

    “我是小狐丸,虽然名字里有个小字,但我个头很大哦。”自称为小狐丸的刀用轻松的语气朝被抱入怀中的审神者说道。“你便是我的主人吗?”

      审神者好像终于回过神来。虽然看不见的她并不能判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刚才一瞬间的氛围改变了,她还是能觉察到的。可现在听着那么亲切的声音,她又有些不确定了。于是点点头:“是的。”

       小狐丸似乎挺高兴,他走过去说:“真是失礼,没想到主人是那么可爱的孩子。能侍奉你左右,是我的荣幸。”

      在小狐丸抬起脚要走过去的时候,江雪同样踏出一步挡在了主人的面前。小狐丸见状眉头一挑。

      “主人,请勿大意。”江雪始终紧盯着小狐丸,话语却是说给主人听。      “就算说着敬语,野兽的獠牙依然锋利。”

      “果然是你,三条派的狐狸。”鹤丸的手始终按在刀柄上。他压低声音说:“你这出场可真吓到我了。但这惊喜真不怎样。”

      “非常抱歉。”小狐丸坦诚地道歉。“刚解开束缚,难免会有些失态。”

      众人似乎有些僵持。最后,在莺丸怀中的主人开口:“莺丸,放我下来吧。”

      “但是……”

      看着摇摇头的主人,莺丸打量了小狐丸一眼,然后牵着主人的手来到小狐丸面前。鹤丸和江雪虽然让开了一条路,但依旧没有放松警惕。主人来到小狐丸面前,因为没办法估量对方的身高,所以审神者伸出手在空气中摸索,问:“我可以摸摸你的脸吗?”

      “当然可以。”小狐丸蹲下身子把主人抱起。任由她触碰自己的五官。放触碰到他的毛发时,小狐丸露出了满足的神情。“主人,我的毛发都有好好保养。请尽管触摸。”

      主人好奇地伸手摸了两下,小狐丸的表情变得更加高兴了。这种情景,看起来就好像在和大型动物玩耍一样。完全感觉不到刚才剑拔弩张的氛围。鹤丸观察了一会儿,把刀收回刀鞘中。然后对江雪和莺丸说:“姑且先信任他吧。有问题再把他家长叫来。”

      “他的家长也不怎么靠谱吧。”莺丸脑海里浮现出三条派的几位,特别是某位老人。不过小狐丸看起来确实安分了不少,姑且当危机解除了吧。“既然没事,我要去茶室了。剩下的你们处理好吧。”

      “喂喂,你也太会使唤人了吧。”

      完全无视了鹤丸,莺丸离开走去茶室。鹤丸拍了拍脑袋,一脸无奈:“以为他兴匆匆赶来是想招揽队员,结果还真是过来看热闹的。关于他的分组……江雪,你怎么看?”

      江雪看着那边听着小狐丸解释的主人,她似乎对小狐丸那一头柔软的头发非常好奇。想伸手触摸多几下,但又怕失礼。小狐丸好脾气地鼓励着主人,他似乎很喜欢主人亲近自己举动。看起来气氛相当融洽。

      “别人的去留,不是我所能决定的。”江雪回答。

      鹤丸心想“果然这样说”。不过这也不是他该担心的事。因为始终不放心,所以他就先带主人回去休息了。小狐丸也跟上,说是请鹤丸介绍一下本丸的环境和大家打招呼。他们从江雪的身边擦肩而过。小狐丸侧头微笑,江雪的视线随着他的动作动了一下,然后耳边传来只有江雪才听到的声音。

      “你手上的伤还是不要勉强为好。”

      手腕隐隐作痛。恍若错觉,他看到野兽朝自己露出食人的獠牙.

      二。

      时正入夏,天气炎热。

      夏天是一个充满活力的季节,本丸的笑声自然多了不少。短刀们奔跑的脚步声在走廊来来去去,路过走廊的短刀们从门口经过看到房间内的江雪和主人,大家高兴地齐声喊“江雪大人,主人”,江雪点头回应。看到被今剑拉着的小夜,他停下脚步唤了一声兄长大人。虽然混在充满朝气的声音里头有些不显眼,但江雪却清楚听见了。他朝弟弟招招手:“小夜,过来。”

      在玩伴的起哄声中,小夜显得有些局促,似乎对于兄长的邀请感到惊讶。他听话地走进室内在江雪身边坐下,不知道是谁说着“别打扰小夜和江雪大人啦”,然后大家又跑去其他地方了。江雪看着充满活力的孩子们,然后问:“我有打扰到你们吗?”

      “……不,并没有。”

      两兄弟都不是多话的人,若无宗三在,平日独处两人的话题并不多。还好现在还有第三人在,一直在旁的主人开口:“之前没有注意,是我的失职。江雪,你的伤好了吗?”

      小夜有些吃惊地看向江雪。

      江雪的右手动了动。在上一次出征受了一点伤,但并不严重,经过治疗就好了。只是偶尔想起战场的事情难免心中郁致。犹如被诅咒了一样,偶尔夜晚,这个已经治好的伤会传来痛感,好像有谁一直在耳边悄声细语,醒来却又什么都没有。犹如神经被入侵,怎么都无法治愈。

      他淡淡地回应:“已经经过治疗,没有大碍。”

      江雪简单地回答。虽然主人知道江雪不会撒谎,但还是忧心忡忡。江雪见到主人垂头丧气的样子,估计是在自责着自己没有及时发现。明白到主人是在担心自己。于是江雪开口道:“主人,我没事。请不用担心。”

      “因为总觉得好像有雨水一直在你的身边。”双目失明的审神者并没有看到江雪的表情瞬间一变,她把浮现在脑海里的感觉说出来:“雨很大,黑色的雾气一直涌动着,就快要爬上你的心脏。你的手被奇怪的东西一直捉住。”主人没有说下去了。她并不想因为这些不确切的景象令江雪困扰。她转换了话题:“你没事就好……这次来除了想看看你的伤势,还想问一下关于小狐丸一事,不知道你们怎么看呢?”

      小夜愣了愣,然后看向自己的兄长。江雪的表情平复下来,他说:“此事主人决定便可,我没有置啄的余地。”

      主人就这个问题,也思考过几天。虽然并没有让小狐丸马上出阵的打算,但还是需要决定他的归属,由队长引导,更好地和队员加深感情和熟悉生活。这种事情以前都是交由过去的歌仙打理,现在则是审神者开始学习处理。小狐丸是江雪带回来的刀。除了主人以外,刀会对亲自把自己带回来的那一把刀比较有好感,所以主人才想询问一下带回了小狐丸的江雪。

      只是江雪对这种事情,似乎一直都不热衷。

      本想把小狐丸归入一队,让他与同为三条派的石切丸还有三日月一起。但是作为队长的鹤丸曾经说过他的队伍只需要有六人就足够了,并没有增员的打算。其他三队倒是可以,既然如此,不如就让小狐丸选择吧。审神者如此想着的时候,小夜忽然站了起来。

      闷热的夏风吹动着窗沿的风铃。玲玲作响的声音看起来有点急促,小夜瞬间转身面向门口,明明一片平和,他居然下意识地把手按在刀柄之上。出现在门口的小狐丸面带微笑,外头阳光灿烂,他背光站着,不知何时来到。在炎热的夏日之中,背光之处的阴影覆盖了他的身体,红色的眼睛却好像有血色划过。

      小夜忽然感觉,好像被野兽的利爪握住了喉咙,有些透不过气来。江雪一直背对着门口,他微微侧过头。

      “小夜。”

      此一声令小夜的神思忽然被抽回,那种奇怪的感觉也消失了。他看着自己按在刀柄上的手忽然有些不知所措。像是没觉察到小夜的反应一样,小狐丸一如平日般有礼地打招呼,获得准许之后进来跪坐到一旁。主人觉得刚才似乎是发生了奇怪的事情,看不见的她不禁询问;“刚才是有什么事情吗?”

      “并没有什么。”小狐丸笑着说:“是我一时起了玩心,偷偷溜到了门口,被小夜大人发现了。似乎吓了他一跳。”

      小夜并没有回应,他并不擅长应付这种似是而非的谎言。于是几乎是下意识地看向了江雪。江雪并没有说话,而小狐丸则换了一个话题:“刚才似乎听到主人提起了我。是关于我归属队伍的事情吗?”

      “嗯,是的。”被提起的主人点头回应。“毕竟与你有关,也想听听你的意见。现在除了特殊部队基本由粟田口派的短刀组成,另外还有四队,之前鹤丸带你到周遭熟悉了一轮,不知道你对其他队伍感觉如何呢?”

      小狐丸曲起的食指抵着下巴,听完主人的话之后,他说:“那么江雪大人那一队可以吗?”

      小夜在一瞬间似乎绷紧了起来。小狐丸像是没有觉察到一样继续说:“毕竟能被带回来也是一种缘分。若可以的话,希望主人能准许。”

      主人有些惊讶。本以为小狐丸可能会选择有同为三条派的三日月还有石切丸在的一队,没想到还是选择了把自己带回来的江雪。有人被选择,自然也有选择的权利。江雪作为三队的队长,其他人自然是以他的意志为最优先。在大家的等待下,江雪缓缓开口。

      “其他人的去留,并不是我能左右的。主人按照自己的想法便可。”

      如此说完,江雪慢慢站了起来。“今日叨扰已久,我就先不打扰主人了。”

      获得了主人的允许之后,江雪离开了房间。与此同时小夜起来朝主人鞠躬,然后跟在江雪的身后走了。江雪走出房间后抬起头,阳光刺眼得他微微眯起眼睛。身上的阴影好像都被晒干,夏天的闷热终于让他有回到现实的感觉。

      小夜一直跟在江雪的身后,走了半路,犹豫着的他终于开口:“……对不起。”

      走在前头的江雪问:“为何要道歉?”

      小夜听得出兄长的反问并没有责备的意思。只是他也对自己刚才的失态感到苦恼。不知道应该如何叙述那种感情,苦闷的小夜发现自己的兄长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摸摸自己的脑袋。

      “小夜,如果你害怕,一定要告诉我。”

       江雪的手很冷,一点都不温暖。但这已经无法感受到温暖的他尽自己所能给予的东西。小夜握住了江雪之前受伤的手,低下头,小声地说:“我不喜欢他看着江哥的眼神。那种感觉,好像要把江哥吃掉一样。”

      江雪只是摸了摸小夜的脑袋。刚才江雪也是有所觉察的。在没有光的内室,有什么缓缓地爬到他的身后。那种感觉阴暗而寒冷,像蛇一样悄悄接近,缠上他的脖子。恍若有什么在他的身后张开了满是利牙的嘴巴。

      江雪如同看穿了一样始终不为所动。那直刺心脏的寒意并不能让他有半分动摇,唯有小夜站起来的时候他微微睁开眼睛。只是为了把自己的弟弟从迷障中拉回来。

      尽管没有说出来,但江雪想,就算是看起来温和的野兽,始终有一股野性。更何况身为刀剑,本来就是杀戮之物。平日偶尔路过看到其他人和小狐丸玩得熟络,唯有江雪冷眼旁观。他并不相信野兽已经被驯服,因为他见过那双眼睛里骇人的杀意,心知终究是野性难驯。

      几天后,据说小狐丸归入四队莺丸那里。真正确认是从同队的一期一振口中得知。不知道主人是否觉察了什么,她最后没有答应小狐丸当天的提议。

      一期一振对在佛堂里静心的江雪报告近况。室内檀香袅袅,绕过摊开的佛经,三千妙法,字字馨香。江雪的手指在纸上轻轻摩挲,安静倾听。

      报告完队伍的近况,一期一振提醒江雪应该要进行一下锻炼。毕竟他们出征次数不算多,不适当地进行锻炼实力也会变得迟钝。自从上次出征之后,江雪一直在佛堂里诵读经书。一期一振深知江雪不喜战斗,所以他换了个方式说:“进行一下锻炼,偶尔当活动筋骨怎样?”

      一期一振观察江雪的反应,背对着他的江雪缓缓抬起头问:“我们队伍很久没出征了对吧?”

      不知道江雪为何忽然提起这个。因为了解江雪的个性,所以有时候其他队伍主动要求出征,一期一振也会顺水推舟答应。所以比起其他队伍,三队日常算是比较闲。虽然不明所以,但一期一振还是回答:“啊……是的,最近一队和二队比较活跃。”

      “改天该轮到我们的时候,还是由我们前去吧。”江雪看着在手中摊开的经文,淡淡地说道:“虽然我不喜杀戮。但把杀生的罪孽加诸在别人身上,只会令自己和他人更加罪孽深重。”

      佛堂里铜炉的香气被风一吹,青烟摇晃,然后就尽散于空气之中。江雪接受了一期一振的提议,合上了经文,然后站起来。当踏出佛堂,他好像重新回到了尘世的喧嚣之中。

      道场里今天并没有人训练,江雪独自前来。尘埃在光线中翻飞,周围寂静得只能听到夏日的蝉鸣。江雪一人站在到场中央,手按上刀柄。独自挥剑,练习杀人的技巧吗?江雪轻轻呼了一口气,对于厌恶战争的他来说,就算再上一台阶,他也不会感到高兴。

      江雪动了动手腕,脑中冒出了上一次出征时,下着雨的那天。雨水在耳边吵得令人心烦。一这样想,潮湿的幻觉令他的手腕又开始痛了起来。手好像再一次被捉住,低下头就看到全是血的脸。腐烂的肉块不断从脸上掉下来。

      我不想死啊。

      耳边响起了声音,手忽然剧烈地疼起来。简直好像被诅咒了一样。江雪低下头仿佛看到无数残破的肢体发红发黑,在他的脚下铺开。

      外头的脚步声令江雪抬起头,刚才的幻觉消失了。只见小狐丸出现在门口,看到江雪后说:“不知小狐我可否当你的练习对象?”

      不知何处蝉鸣,嗡嗡作响。江雪用没有太大起伏的声音回应:“请赐教。”

      小狐丸踏入道场之中,来到江雪对面摆好架势,两人同时跨出一步,然后拔刀。

      刀剑交击的声音像是风铃般清脆好听,但却带着渗人的寒意。小狐丸的动作灵敏,但是却并非勇猛无谋。相反借着动物的野性和速度,他的攻击显得非常狡猾。江雪逐一挡下,步步后退。他的节奏并没有被小狐丸打乱,相反,小狐丸似乎是配合他的动作,留有余地,并无步步逼近之意。

      然后,横刀一挥。

      “来和小狐我跳舞吧。”

      低沉愉悦的声音响起,红光一闪,肃杀之气忽然迸发。他亲手打乱了自己之前的节奏。刀刃割裂空气,皮肤被刺得生疼。那一挥刀的力度令江雪心下凛然,握紧剑柄耶被震得手掌发麻。那样的杀意,如同身临战场。仿佛稍有不慎,面前猛兽就要咬破他的喉咙。

      几乎是本能地,江雪稍稍侧身,手上的动作往右一拉,刀刃摩擦的声音异样刺耳。可就是那么细微的动作和位置的偏移,改变了江雪刚才被小狐丸压制的形势。小狐丸扬起嘴角,红色的眼睛瞬间亮得惊人。而江雪也开始转守为攻。

      剑刃交击,生死博弈。血液在沸腾,心脏在叫嚣。

      因为是寻常比试,就可以尽情挥剑吗?对于自己有这样的想法。江雪感到了罪恶。他如此厌恶战争,可是却没办法抑制自己的本性吗?

      何等讽刺啊。

      不能被牵着鼻子走,江雪如此告诫自己。可是小狐丸步步逼近,完全不留情面。这已经完全不是比试了。对于小狐丸这样的行为,江雪非常不满。他刀锋一转,也换了架势。此战他已经没有继续的意思,主导权应该回到他的手上。

      江雪握紧了剑柄,三下反击震得小狐丸剑刃铮鸣,小狐丸的步伐不自觉地往后移动。意识江雪的攻击气场开始扩散开来,若被影响,自己的攻击节奏可能会被他支配。第三击落下的时候小狐丸借势右脚往后,稳住身体,旋即身体往下一沉发力冲了过去。可是江雪完全没退却,几乎是以绝对的强势正面挡下小狐丸这一击。小狐丸惊讶地看着强硬起来的江雪。

      他的刀完全被江雪卡住,紧接着江雪迅速跨步用力一压,这一记硬推逼得小狐丸重心失衡。本想稳住自己的小狐丸觉得自己好像被巨大的阴影所覆盖。眼前的景象忽然变得非常缓慢,几乎可以看清江雪举刀的动作。但是小狐丸却无法动弹,他被那冰冷的视线摄获,地狱的黑色在他面前撒开了巨网。

      啊,原来他一直被这样可怕的眼睛注视着吗?

      于是小狐丸放弃了反击的打算,任由自己往后倒去。江雪的长发拂过他的脸颊,柔柔的触感非常舒服。江雪欺身而上,手中的刀插入地板,离小狐丸的脖子几乎只有一毫米的距离。他跨坐在小狐丸身上,如帘般的长发顺着脸颊两侧垂落。小狐丸微微侧过头,依稀可以嗅到那清淡的檀香。

      小狐丸像是完全觉察不了那贴近自己的刀锋,说:“真是非常愉快的一场比试。不知你意下如何?”

      “你一而再,再而三挑衅到底是为了什么?”江雪微微眯起眼睛。“之前你故意吓唬小夜的事情,我还记得。”

      小狐丸笑出了声来,他的手不经意间拂过江雪的头发,这令他看起来心情不错。

      在江雪说话的空档,小狐丸忽然用力一挣。江雪感觉到对方曲起右腿准备用力于是迅速退开。小狐丸慢慢站起来,拍了拍衣袖。“请不要误会,我对你没有敌意。倒不如说,江雪大人似乎并不喜欢我呢。”

      “这重要吗?”

      “这是当然的。因为我想和大家友好相处。”

      但江雪并没有因为小狐丸这句话而动容。他从头到尾,都和他保持着距离。

      “就算怎样伪装,看起来再像人类,野兽依然是野兽。”

      听到这句话后,小狐丸的嘴角扬起更大的弧度,那个外表温和的他好像露出了有别于平常的一面。饶有趣味地看着江雪。

      “这可真是失礼呐。若非要这样说,江雪大人你也一样呐。生为杀戮之物,却妄想拥有人类的慈悲。我学习着掩饰自身的野性,与人共存。我们明明那么相似,只是我并不讨厌杀戮的本性,而你却不断抗拒着。”

      小狐丸微微侧过头微笑,审视着江雪:“如此矛盾,慈悲又残忍的你,实在有趣得很啊。”

      至此,江雪不得不确定,他与他并不合得来。也许小狐丸说得对,他们都是似人非人之物,本为杀戮所诞生。若无战场,他们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但江雪受前主人影响极深,身为刀剑却厌恶战争。这令他看起来矛盾极了。明明向往和平,此身却生为修罗。

      而小狐丸……江雪不知道应该怎么界定面前这把刀。他和其他刀不一样,除了有像人类的部分,灵魂还存在凶狠的兽性。就好像肉体深埋着什么一直在叫嚣着,但他把这点隐藏得非常之好。只是狐性狡猾,在他笑着的时候,你不知他会不会在你不设防时咬你一口。就正如江雪也不知道自己这一刻沐浴在阳光之下,会不会一转身就与黑暗纠缠。

      不知何时,小狐丸来到江雪面前。江雪握住刀柄的手一紧,觉察到的小狐丸像是安抚一样说:“请不要露出那么可怕的表情,我可是非常喜欢江雪大人的手。”小狐丸看着江雪的握刀的手:“这只把我带回来,但满是鲜血的手。不知道那时候雨中的伤,是不是真的好了呢?”

      好像有一瞬间被狠狠戳中,江雪的脸色变得苍白。小狐丸注意到他的神色,他轻轻抬起江雪的手。“很感谢江雪大人当时出手相救。这并不是你的错。而且身为刀剑,斩杀敌人哪里有错呢?”

      江雪抽回手,皱起眉头。小狐丸眯起眼睛,目光促狭。道了一声“失礼了”之后,从江雪身边离去。他哼着歌走出道场,在阳光下显得心情愉快。结果手动了动,发现手指头动不了。愣了一下之后捏了捏自己的手臂,发现就像没了知觉一样发麻。好一会儿才有感觉。小狐丸不禁感叹。

      “看不出力气真大呢。”

      三。

      雨声大得令人烦躁。

      明明没有下雨,但是耳边杂音不断。头顶乌云密布,脚下尸横遍野。江雪持刀而立,一直都没有说话。为了呼应这血腥的空气,手腕的疼痛变得非常明显。好像有人狠狠握住,锋利的指甲刺入的皮肤。然后耳边再一次响起那个声音。

      我不想死啊。

      有脚步声。好像有人在接近自己,麻木的江雪几乎是凭着本能反应那样一转身,刀已经抬起,但当看到那个小身影之后江雪的动作一滞。

      “……江哥,你还好吗?”

      看着小夜,他似乎也受到了一点惊吓,所以不确切地问道。江雪的心忽然跳得很快,要是他刚才的动作再快一点,可能已经砍到小夜了。感觉到江雪似乎在喘着气,小夜再一次不安地问:“江哥?”

      明明晴空万里,为什么他会听到雨声?

      小夜担心地看着茫然抬起头看着天空的江雪。今天是他们三队出征的日子,小夜想起之前江雪似乎有点异常,提起的时候一期一振说出征是江雪的意思时小夜也有些惊讶。因为宗三今天不在,所以今天的小夜特别注意着江雪的情况。结果江雪在几场战斗之后,果然出现了一些异常。

      他好像被什么缠着,然后奋力抗拒着。握刀的右手好像被谁操纵着一样,挥刀的攻势比日常凶狠,动作几乎是无意识的,失去了往日的冷静。日常基本还是可以做出清晰的指示,结果今天只能让副队长一期一振代劳。三场战役过后,一期一振也不禁担心地问小夜,江雪殿下的样子是不是有些奇怪?

      江雪看着自己的手腕,明明已经治好了,为什么疼痛的感觉依旧如此清晰?那种痛觉仿佛早已入侵神经,无法根除。当他举起刀的那一刻动作顿住。血肉模糊的手捉紧了他的手腕,低头就看到那张几乎可以看到骨头的脸。

      我不想死啊。

      刀刃穿过身躯,疼痛从肩膀蔓延。江雪再无犹豫,挥出一刀。杀戮最终麻痹了痛觉,直至所有敌人全部消灭,他站在尸体堆上微微喘着气。

      心中的雨声一直没有停止。

      一期扶着江雪回到本丸,小夜担心地跟在身侧。江雪拒绝了治疗,他扶着门框背对二人。

      “我想一个人冷静一下。”

      于是跌跌撞撞推门进入佛堂。进去的那一刻江雪不支倒地,他捂着肩膀大口喘气。抬头一看,佛祖似乎在凝视着他。满目慈悲,可是却不发一言。江雪脚步踉跄来到佛坛前,跪坐在蒲团上,颤着手点了一缕檀香。

      手中佛珠一捻一拨,血与檀香萦绕纠缠,木鱼声声,忽然天外一道惊雷,木鱼声一顿,雷光在障上劈出一片惨白。

      天下雨了。

      滴滴答答的雨声细密地落下,乌云覆盖了天幕。房间陷入黑暗之中,地上的白光被分成一格一格,然后,和着阵阵雷声,巨大的身影在门口投影下来。

      江雪缓缓回过头去,门被推开。外面的雨水密集地拍打着地面,在屋檐落下如不断的丝线。那双红色的眼睛在背光之中像血一样,满目都是不详的颜色。

      江雪的手腕再一次隐隐作痛,那天雨中的情景仿佛再一次浮现。头顶的佛祖依旧一言不发,可在祂的庇佑之下,他的身边依旧是白骨累累血肉如山。

      “江雪殿下。听闻你身体不适,我特意前来探望。”小狐丸看着江雪肩上的伤,他笑说:“看来伤得不轻,请让我为你治疗吧。”

      看着那只伸出的手,江雪忽然瞪大眼睛支起腿,手按在刀柄之上。小狐丸的动作顿住,如同哄诱一般说:“你的伤很重,需要尽快治疗。”

      可是江雪充耳不闻,只是低声说:“不需要,给我出去。”

      小狐丸安静地看着他,此时他们仿佛身份调转。屋内之人犹如困兽,他是那个静待的猎手。只见他微微一笑。

      忽然,巨大的黑影一跃而起,江雪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头蓬松的白发像羽翼张开,无边无际的黑暗蔓延开来。然后,他被狠狠地按倒在地面。肩膀的伤口被利爪用力按着,江雪几乎要发出疼痛的声音,但他忍耐了下来,只是急促地喘着气。

      “看,伤口很痛吧。”小狐丸俯身舔了舔江雪伤口的血,说道:“若是如此痛苦,你为何当初要选择我呢?”

      小狐丸端详着江雪皱起眉头的样子。他可以感觉到对方冰冷视线下的愤怒。小狐丸伸手抚摸着江雪的眉目,一直顺移,直至落入他的发间。他犹如掬起一汪清泉,然后埋首在江雪的肩膀之间嗅了嗅。血和檀香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干净又肮脏的味道。他噙着笑意,獠牙若隐若现。

      “好想把你一口一口吃下去。骨头,血肉,灵魂,全部吃下去。”

      这耳边呢喃让江雪头皮发麻。他奋力一挣,刀已经出鞘,划破了雷鸣闪电。他单膝跪在地上勉强支撑着身体,眼睛一片血红。闪躲开去的小狐丸一手按在地上,犹如对峙的野兽。他看着江雪的眼神,满意地说:“是啊,就应该是这样的眼神。既然身为武器,想去杀人,又有什么错呢?”

      江雪的脸色一片惨白。他如此厌恶杀戮,可终究无法抑制自己的本性。面前这个人似乎一直重复地提醒着他这一件事,犹如梦魇一般。

      这一身杀孽,何时方能修得内外明澈?

      “果然是……不管怎样都是错误的。”

      江雪仿佛在呢喃自语,小狐丸面无表情安静地听着。

      “那时候……如果……也许现在就……”

      他的声音混着雷声,唯有小狐丸能听见。江雪好像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他握紧了自己右手的手腕,一直呢喃自语。他仿佛感觉不了世间万物的存在,陷入了自己的迷障之中。小狐丸看着这样的他,看着看着,抬起了自己的手。

      雷雨声中,有人出现在门口。他安静地打量着满室狼藉,开口:”抱歉,舍弟打扰了。”

      小狐丸回过头去,不满地看着出现在门口的三日月。他皱眉说:“我现在还有事。”

      三日月的视线漫不经心地落在小狐丸身上,那居高临下的视线让小狐丸心下一凛。三日月的声调没有起伏,却让人不敢冒犯。

      “过来。”

      仿佛被震慑一样,小狐丸终于收起了不耐烦,如往日一般有礼地说:“是的,兄长大人。”

      小狐丸来到了三日月身边。三日月低头看着抱紧刀,至此至终没有抬起头的江雪。他轻声一叹,说:“若世间真有神佛存在,望你能在祂的慈悲之下,于杀戮中找到归途吧。”

      雷声阵阵,神佛不语。

      “虽然除主人以外,我们会对把自己带回来的刀比较亲近。但你对江雪有时未免太过了。”

      “顽劣二字不足以表达,用扭曲来形容也不为过。”

      小狐丸跟在三日月后头听着他说话。他们的脚步声轻得就像猫,在廊下优雅而又缓慢地行走。小狐丸回过头来说:“说起来,我还没和兄长说过我来之前的事吧?”

      三日月“哦?”了一声,音调微扬。他停下脚步,听着小狐丸回忆。

      “那时候我以刀剑之身降生人世,虽然无法活动,但尚有灵识。像我们这样的刀,若在主人手中召唤便能现世。但若落在敌人之手就不过是被吞噬的饵食。据闻兄长是没有经召唤,凭着自身的能力降临现世,想必这些并不知情吧。”

      “有的刀尚未有意识,所以连自己被吞噬都不知道。我也只是因为灵格高所以先有了意识。所以清楚地感觉到各种气息。杀戮,血,生死,这些东西一直徘徊在我的周围。当不久后我就意识到,那些刀在互相吞噬着对方。日以继夜,不停地通过杀死同类来强化自己。只是因为我无法实体化所以暂时被忽视。若真是灾难到来,估计我也没反抗的余地。”

      小狐丸按着胸口,他眼中的血红更加浓烈。

      “虽然我接受了弱肉强食的法则。但每一次近距离看着那些如同修罗地狱一般互相杀戮的光景,我就会不禁想。”

      “我绝不要死在它们的手上。我凭什么要死在它们手里?”

      至此,三日月终于明白鹤丸那天困惑小狐丸的气息有些奇怪。他的灵格没有一丝污秽。只是长期置身于地狱之中,看过太多生死,于是体内的杀性被激发了出来。自尊心不容许他死在那些本来就敌不过自己的敌人手里,但是动弹不得无可奈何。几乎可以想象在雨夜中的野兽咆哮着,放他出去。宁可痛快一战,也绝不要这样坐以待毙。

      三日月微微一笑,他就像善于倾听的长者,示意小狐丸说下去。

      “我听说把你带回来的人是江雪。”

      当时修罗场中,就只剩下最后一把刀。它杀尽了其他同伴活了下来,可是吸收的力量只能勉强令他活着。它凶狠的视线四处寻觅,终于看到一直在角落里被忽视的小狐丸。

      那时候看着它流着血一步一步爬向自己的时候,小狐丸心里就在叫嚣着。他不要死在这里,若他能挥刀,决不会死在这里。若弱肉强食真是这个世间的法则,好歹要给他挥刀的机会。不然他怎能甘心?

      小狐丸第一次迫切地焦急和恐惧,不想死的念头越发清晰,快要撑破脑袋地叫嚣着。就是这时候,江雪出现了。

      他于雨中出现,只是环顾四周,仿佛已经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那把刀也发现了他,于是警戒地嘶鸣着。或许是雨中它流着血握刀求生的样子实在太过可怜。世间万物本来就是谁也没有剥夺谁的权利。当看着它像幼兽一样痛苦地挣扎的时候,他对这名苟延残喘的敌人产生了慈悲。

      “你走吧。若你肯马上离开,我不会斩杀你。”

      他如同神佛一样,在修罗地狱中波澜不惊。他理解弱肉强食这一法则,同时也对被这法则拘束之人产生怜悯。那把刀似乎在挣扎着,最后它叫喊了一声,还是头也不回地扑向了小狐丸。

      当那只露出白骨森森的手快要接近自己的时候,小狐丸终于感觉到死亡逼近了。尚未能降临现世,未能一挥手中刀剑便要死去一事实如此清晰。

      就在这生死一瞬,有人挡在了他的面前,一刀刺入了敌人的身体。虽然仅仅只有背影,但确实地把逼近的死亡切断。那时候小狐丸听到前头发出好像喉咙被折断一样,凄惨断续的声音。

      “我不想死……”

      “我只是……不想死……”

      小狐丸感觉面前这个人的身体一震,然后抽刀。他面前的刀变成了一具不会说话的尸体。雨水拍打着它露出骨肉的躯体,只是差一步,它就可以活下来了。

      刚意识到这一件事的小狐丸看到江雪转过身来。他的手流着血,刚才似乎被对方狠狠捉住,红色的爪印在他苍白的手腕中显得如此鲜明。他低头看着躺在泥泞里的那把刀,那一刻,小狐丸的灵魂仿佛仰视着他。

      “我们的性格会跟主人相似,他们的喜好生活习惯映射到我们的身上,然后我们通过观察,模仿,学习,成就了我们现在的人类性格。”

      “可是我们无法成为人,因为我们不是人。”

      小狐丸听到自己的心脏地跳动着,那仿佛是虚妄之音。他于死亡中重生,发誓再也不要经历那种无助的困境。为此他可以斩杀任何事物。小狐丸看着自己的双手呢喃道:

      “我们的慈悲,其实不过是无用的怜悯。唯有杀戮,才是我们的本性啊。”

      “拒绝本性,不就等于否认了自己吗?”

      他认为,把自己带回来的这一件事,是错误的吗?

      三日月凝视着小狐丸,只觉得,有时候心灵的侵蚀比肉体的侵蚀更加可怕。他与江雪中间有着很深的鸿沟,或许他们的思想无法互相理解。只是其中有一方却下意识地渴望对方可以理解。

      “也许在你的眼中,敌人就等于被砍杀的存在。”三日月平静的视线中不喜不悲。“但江雪他可能更明白,害怕死亡这种心情谁都是一样的。所以不管是杀死谁,选择谁,对他来讲都是一种痛苦。”

      小狐丸抬起头,与三日月对视,仿佛要从他眼中看懂什么。良久,他说:“我之所以不能理解,是因为我没有人类的感情吗?”

      “兄长大人,你知道吗?”

      忽然想起那时阴沉的天空下着雨,江雪低头看着自己。

      他弯下腰,用袖子轻轻拭擦着刀柄上的泥泞,然后小心地把那柄刀抱在怀中。好像要洗去世间所有尘埃,不让他玷染分毫。那时候,小狐丸感受着江雪体温的热度,仰视着他苍白的面容。

      “那一刻,他就是我的神明。”

      这样的感情宣之于口,可是却依旧读不懂其中真意。当他说出口的时候,话语一顿。紧接着狂风大作,三日月惊讶地看着小狐丸。然后一声雷鸣,好像野兽的咆哮割裂了天空。他亲眼看着白光映在小狐丸的身上一片惨白。唯有那双眼中的深红浓烈如血。

      他想起江雪看着自己的手腕痛苦的样子。那样的痛苦,是他所不能理解的。

      “但若他不能成为我的神明,那我便把他舍弃。”

      他要把那些可笑的,不知名的感情远远抛离。他要把这个曾经将自己拾起的人抛弃。他不需要被谁驯服,他只需要像他自己。

      “我不需要怜悯和慈悲。”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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